千鳥若啼。

思念與回憶,到最後亦會於日常綻放、散落,消失於浮光掠影之中。

〈笹舟〉章四*始雪/連載

上一章:

食用說明:
#主線始雪,單數同月NL
#大正paro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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〈笹舟〉第四章 * 文/小鑰


寒椿落在逐漸消融的雪上,艷紅點綴着刺眼的白,椿花捱過一季凜冬,終於迎來了新春。
每逢這個時候,睦月居總會變得熱鬧起來。訪客隨着春天來臨漸漸變多,尋找睦月始洽商的人多不勝數,但要算時常來訪探望睦月夫人的客人,就是在女子學校認識的同學如月愛和她的兄長了。

雪知道好友今天會來訪,本想早點梳洗打點好一切,然而仍因昨夜的操勞而晚起。
她凝視着銅鏡,那雙媚眼怠倦地映出自己的容顏,臉色似乎蒼白了點。身後的侍女梳理着少婦烏黑亮麗的長髮,替她盤了個髻。

「今天用飾有椿花的簪子吧。」

桃崎雛急忙回應,從房間裡的紅漆木櫃裡拿出玉石髮簪,輕輕地別在夫人的頭上。
在雛的印象中,夫人不太喜歡椿花,大概武家的血脈都對此花多少有點忌諱。然而從某個時候開始,雪對這種花動了情。

「我見到一朵純潔無瑕的白椿。」

那時候,花園雪是這麼對她說的。
「一塵不染的椿花,在京都的霜月家綻放。冷漠且不帶一絲遲疑,揚起嘴角靜靜地微笑。」
這並不像在評論花兒,更像是形容一個女孩子。

但桃崎雛並沒有深究下去,畢竟她知道小姐沒說出口的話,要麼是機密,要麼是自己難以理解的事情。

在回憶的期間,雛已經利索地替雪夫人打扮完畢。雖說如此,很多事情夫人自己早已處理好。
她輕喚雛,站起來準備到炊室打點午食。雖然雛有勸她先吃個早飯,然而雪因如月兄妹來訪的時間將至,絲毫不敢怠慢而婉拒了雛的意見。

然而在雪在準備午饍的期間,如月家兩兄妹來訪睦月居。
知悉他們到達,她又親自到玄關接待。

「久違了,小雪。我很掛念妳。」

如月愛看到睦月夫人,馬上展露出如陽光般的笑容。光是這個微笑,就讓雪放鬆下來。

雪做任何事情都如此一絲不苟,認真又有擔當。特別在後期課程時,花園家家主剛離世,雪總是沉下臉,都被同學們當成難以攀談的高嶺之花。除了學習上的事務,沒人會主動跟睦月家系的花園家大小姐說話,免得得罪了她。

但只有如月愛,這個混着一半德國血統的商人之女,會用柔軟的嗓音輕輕喚着這個孤身一人的女孩子。
就如在女子學院時,如月愛總有辦法讓精神繃緊的花園雪忘記煩惱,比如給她泡一壺香氣撲鼻的玫瑰花茶,或是借她一條華美精緻的洋裙。

「還真是很久不見了。」
雪微微一笑,帶領如月兄妹內進用饍。

如月戀四處張望,試着找那高大的身影,但尋不着他。
「始大人不在嗎?」

「夫君他在書房跟彌生先生相談吧,很抱歉未能及時招待如月先生……待會兒我會通知他過來的了。」

「如果始大人是在辦事,我也不好意思打擾。讓他有空再說吧!」

「好。」
雪嘴角一勾,微笑着請如月兄妹起筷。


用餐完畢,如月戀到了書房找睦月始和彌生春敘舊,而他的雙胞胎妹妹則拉着雪到庭園裡走走。
午後的陽光把樹枝上的薄雪都曬融了,只剩下點點斑駁的痕跡。如月愛湊近那些紅椿,輕輕的嗅着它們的香氣。

「我很喜歡這種味道呢。」如月愛雙眼帶着笑意,若有所思地說:「在媽媽的故鄉,整個花園也種滿山茶與玫瑰。」

「令堂很喜歡玫瑰嗎?」

「當然了,因為玫瑰就是『戀愛』呀。」
愛的眸子裡藏着星光,目光飄向睦月居的某個房間。她揉了揉那頭鬆軟的卷髮,指尖碰到了兄長送她的水晶髮夾,垂下來的珍珠微微晃動。

這一切都看在雪的眼裡,她卻沒接上話,倒是轉移了話題:「聽說你們上個月舉家外遊到德國去了?」

「是的,因為媽媽說想回去探親。啊,對了。」如月愛翻開她的牛皮手袋,掏出一個紫色的小禮盒,白絨緞帶在上面打成結。
「這是送給小雪的!是那邊的特製香水。」

「愛……謝謝妳。」

「不用謝啦,希望妳喜歡。」

她們又在亭子裡喝了口茶,話題離不開時下的流行玩意。雖然雪不太感興趣,但對於國外事物還是有點在意,畢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能為睦月始派上用場。

「天童院小姐她……目前如何?」
驀然,如月愛如此問道。

令人難耐的沉默籠罩在二人之間,良久,雪合上眼緩緩開了口。

「我不知道,這兩年裡始他一直不願告訴我。」

關於兩年前發生的那件事,雪實在記得不多。
她肯定那是駭人的事,但在結束以後在自己的房間起來時就把那段記憶丟光了。自己的身體狀況亦每況愈下,迷迷糊糊地把一些重要的往事遺落在腦海深處,渡過了近乎空白的日子。

在那之後睦月始過度保護着她,罕有地沉不住氣,就連公務亦叫彌生春代勞。差不多有半年,他每天起來梳洗後就回到房間握着她的手,什麼都不說,就這樣靜靜的、靜靜的守候在旁。

後來她身體漸漸好起來,開始問起那時候的事。可是不論是探着睦月始的口風,還是偷偷地問彌生春,都得不到答案。雪知道他們都有意隱瞞,不久就放棄從他們身上找到解答了。

可是她記得,那時她確實是去了京都的霜月家作訪,目的是收集京都局勢的情報。

「我也想見見她。」
雪無奈的笑着,對如月愛表露出心聲:「大概是因為這件事,讓始和我之間存在着無法輕易跨越的鴻溝吧。」

「始先生他嗎……」

雪點點頭,續道:
「他對我太小心翼翼了,然而我並不是易碎品。比起躲在他身後,我更希望能跟他並肩而行。」


送走了如月兄妹之後,雪獨自一人回到了房間。她回想起年少時自己許下的諾言,要成為睦月始的利刃。
可是那時還只是個少女的她在看到他沐血的模樣後,即使她竭力地故作冷靜也還是掩飾不了自己的驚恐,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捧着茶杯不住地顫抖。

然而過了許多年後,她再也不為這些事而震驚了。

雪點起了香爐,蘭香溢滿整個房間。沒過些許時間,睦月始便拉開了紙門,讓她一起出去吃晚餐。但雪沒有動身,她低下頭,燈光透過睫毛在她姣好的臉上落下扇影。

「還記得我再次來到睦月居寄住時,某天晚上發生的事嗎。」

睦月始直勾勾的注視着他的妻子,頓了頓,說:「當然記得。」

約莫是花園雪十九歲的時候,她回到睦月居還未到一年。某夜睦月始外出洽商晚歸,在歸家路上遇上了行刺者。始馬上從衣領中拿出防身用的小刀與其對抗。

不消幾分鐘,始的小刀劃在刺客的脖子上,血花四濺在小徑和牆壁上。本來就在玄關等待始回家的雪聽見聲音便拉開門出外看看,便看到那場惡夢。

「啊……」
花園雪呆在原地,忍不住輕呼。

上羽蝶停留休憩的,只不過是鮮紅如血的山茶。
睦月始回過頭,見到自己的表妹用詫異的視線打量着自己。這是他最不願讓雪看到的光景,但始終逃不過命運安排。

睦月家的光鮮背後,怎可能不是鮮血淋漓,只是很多時候不用親手解決而已。一聲令下,以睦月家的勢力就能讓對手消失於無聲。
雖然自己認為雪不可能不懂,但讓心愛的女人親眼目睹自己浴血的模樣,也未免太殘酷了。畢竟,天真爛漫的笑容比較適合她。

「……真骯髒。」
花園雪冷眼看着始的手沾滿鮮血,嘴角竟勾起一抹輕笑。她曳着振袖走到始的面前,伸出纖纖玉指緊握着始寬厚的手。

「妳在做什麼,雪!」
睦月始被雪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,急忙地想甩開她。唯獨是她,始並不希望她與家族的黑暗面有半點關係。

「執子之手,與子偕老。」
然而花園雪執意抓緊那對手,她輕蓋眼簾,把始的手按着自己嫩滑的臉上,一心一意地感受着那微熱的溫度。濃稠的血沾黏在有如瓷器般淨白的小臉,雪卻毫不在乎的瞇眼笑着。
「無論何時,這雙手,都是小時候那雙溫柔地撫摸我臉頰的手。」

——如果這份血腥就是家族代代相傳的詛咒。

「我,花園雪,也是睦月家的一份子。」
她輕喃着,緩緩睜開眼雙眼續道:
「即使只是旁系親屬,我也有着睦月的血。」

始怔然凝視着雪,她淡墨色的雙眸一如既往般純粹,而此刻更多是堅定不移的意志。從幼年時,這對眼睛就絲毫未變。但遙遠記憶中無知的小女孩,現在已是曉得情愛與罪的淑女了。

——就算是奈落之底,也請讓我共你一同前往。

「始,使喚我吧,只要我能派上用場。」

雪在始的耳邊呢喃着。不論是五年前的自己,還是現在,這份心意都不會改變。
始凝視着妻子重複了一遍舊時的話語,僅僅閉上眼睛,握緊她的手。


-待續-

章五:



抱歉我終於更文了(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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